这些天，真是看个剧都能气出心梗。
不要太过真实——
先是，你在自习，莫名一只拖鞋砸在后背。
再是，你体育不好，被围观、嘲笑：你是僵尸吗？
但你只想安安静静地考上大学，于是，你走过去说：适可而止，行吗？
你立刻被包围，被身高手长的男生掐住脖子，甩到墙上，无法呼吸。
即便如此，你依然只想大事化小。
但沉默忍让，有用吗？
最后，你在考试前被下药，神志不清，答得错误百出。
因为他们知道，想毁了你，就要毁掉你最珍视的东西——成绩。
这是最新韩剧《弱小英雄》里的剧情。
也是现实中不断上演的：校园霸凌。
01
这不是现实
这部剧会让人看得很爽，很大一部分在于它满足了人们的想象——
对霸凌者绝地反击。
快感管够。
当霸凌者蹬鼻子上脸，你不是任人宰割的柔弱学霸，而是，学以致用的玩命疯批：
可以利用物体的离心力
使物体的指定地点遭受更大冲击
是不知手软为何物的混世魔王：
甚至，是透视战局、智商超群的1V6选手：
就算寡不敌众，又有什么好担心的。
好兄弟就是MMA综合格斗的顶尖高手，潇洒漂亮的一脚，危机解除。
解气吗？非常！
但，醒醒：
这根本不会是发生在你身上的现实。
02
这才是现实
欢迎来到现实世界。
在这里，我们手无缚鸡之力，更没有神兵天降的兄弟。甚至，连能不能熬过去都成问题。
是我们不想还击吗？当然不是。
只是面对悬殊的人数和武力，以及不断升级的报复，任何的反击都是痴心妄想。
当霸凌发生，它永远，是独属于一个人的噩梦——
11月20日，四川绵阳市三台县。
在十多分钟的视频里，女生被踩头、殴打，造成头、脸、颈部红肿，鼻腔血流不止。
图源：正观视频11月10日，鹤壁市科技中等专业学校。
早在上个月，女生就被故意找茬，被迫跪到半夜1点，边扇自己耳光边给霸凌者认错，期间只要睡着，就会被凉水泼醒。
直到，她被“脱光衣服”、“脚踹胸部”、“筷子猛插下体”。
根据女生父亲的叙述，这一切同样被霸凌者“视频直播”。事后，女儿已“苦不堪言、精神失常”。
图源：微博@华商报2021年8月4日，安徽歙县。
一名14岁的女生被10人带到公厕，被连续狂扇20个耳光。
2021年6月7日，山西临汾。
一名12岁的残疾女生连续12天被同学扇耳光、锤头、猛烈踢踹……
而更可耻的是，上面的一切，都被录制成为视频，在校园里广为流传。
是正义者的暗中取证吗？当然不是。
每一段视频，手持摄像头的都是加害者。
因为他们把受害者的惨状，当成值得摄制、传播和炫耀的战利品。
因为痛苦和崩溃本身，已经无法让他们满足。只有堂而皇之的二次羞辱，将公序良俗进一步踩在脚下，他们才能在最大限度上证明自己的霸权。
是的，和你想象的不一样。校园霸凌，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恶行。
他们记录着自己的拳打脚踢、恶语相向，好像，他们一点都不害怕。
只是，他们为什么不害怕？
03
他们不害怕
他们不害怕受害者。
废话吗？
每一次校园霸凌后的那句警告：“不许跟家长/老师说出去”，在成年人眼里，可能是一句无限接近荒诞的玩笑。
你都把我打成这样了，我还不说出去？
但对于心智未开，根本不知道这就是霸凌、霸凌又会产生什么危害的孩子来说，这句话却是充满魔力的禁锢。
2016年12月，一篇名叫《每对母子都是生死之交，我要陪他向校园霸凌说NO！》的文章刷爆全网。文中就读于中关村二小的孩子，被同学用装满屎尿的厕纸筐扣在头上，一周后，因中度焦虑和重度抑郁休学。
它前言中的一句话，令肉叔至今记忆犹新：
孩子之所以是孩子，不仅因为他们没有自我保护能力，还因为他们对作恶毫无自控能力。你不告诉他那是恶，他能把别人逼死。你不告诉他要反抗，他能被别人逼死。
——《每对母子都是生死之交，我要陪他向校园霸凌说NO！》
那么能够提醒孩子霸凌严重性的家长呢？
很遗憾，霸凌的严重性依旧没有得到普及。
孩子是敏感的。在一次次的失望之后，他们慢慢学会了不抱希望，三缄其口。
而霸凌者们，算准的就是这一点。
《弱小英雄》中，男主的爸爸曾经看到男主脸上的伤口，但他的反应却是：
没关系，男孩子本来就是在打打闹闹中长大的
爸爸也都经历过
而对于部分霸凌者的家长，既然自家孩子没有受到利益损失，对霸凌更是不屑一顾。
对方家长什么身份
他们孩子的心理素质怎么就那么差
你们学校又该承担什么责任
还有，这什么事都得讲究个真凭实据
这真要追究起来谁脸上都不好看
但，如果再幸运一点点，遇到更熟悉校园霸凌、更据理力争的家长呢？
那也逃不过敷衍塞责的老师和学校。
2021年11月，曾与段奕宏、杨幂、邓超、颖儿合作过《银河补习班》《北斗风云》《半生缘》等影片的童星邵一卜跳楼（后经抢救已康复）。
然而，在多次的互动中，班主任都向家长反映：“邵一卜和同学相处很愉快。”
但另一边，却又疑似以疫情防控的借口，阻止家长到校亲自处理霸凌。
而在《每对母子都是生死之交》一文中，孩子的母亲记录了自己被中关村二小的官员们叫到办公室的场景：
男书记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发难，大声呵斥，时不时还翻着白眼……
其他老师则配合点头、窃语等肢体语言来制造另一种压迫……
够了，这一切不就是我儿子被霸凌时的感受吗？突如其来的侮辱，连我一个四十岁的人都产生了濒死的危机，更何况他一个十岁的孩子。
——《每对母子都是生死之交，我要陪他向校园霸凌说NO！》
发现了吗？
孩子间的霸凌，其实归根结底，是成人世界的完美镜像。
与其说是这些十几岁的霸凌者拥有藐视成人社会的权力，不如说，是成人社会向他们递了这把枪。
当学校为了保住利益名誉，可以侮辱、霸凌提出问题的家长。
当老师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，可以漠视孩子的福祉，成为沉默的帮凶。
当校园和社会一样，成为强权至上的黑暗土地——那么，校园霸凌，不就是这土地之上，结出的最自然而然的果实么？
毕竟霸凌的本质，不就是权力的倾轧么？
04
“本应该”与“不得不”
于是，成人世界，鹤壁女生的母亲跪在了学校门前。
门庭若市的校门，一夕间人影无踪。
已经一周了。
女孩的父亲在求助信中自述，当他将暴行告诉班主任后，班主任“并未做出任何措施”。哪怕报警后，校方依然推说不知，而那三名施暴者，却在“正常在校上课”。
此情此景，与她的女儿跪在霸凌者面前何其相似。
只不过女儿，承受的还能说是幼稚无理的拳脚；而她，承受的却是当权者深思熟虑的冷漠。
终于，她的膝下黄金换来了舆论的关注。历时十二天，校干部被一次处分革职，霸凌者也被开除学籍，各得其所。
虽然让一个本就该对学生负责的机构出面解决问题，她本不需要如此。
图源：微博@中国新闻周刊而成人世界的另一边，绵阳三台。
打人事件引起了数千名家长的民意沸腾。
在巨大的舆情压力之下，三台县连夜发布两份情况通报，6名霸凌者悉数到案接受处罚。
在喜大普奔之余，肉叔却总不免去想：如果没有这千人的民意沸腾呢？
继续推诿？
私下和解？
不了了之？
霸凌继续？
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我们把自己的子女送去学校，而连他们的人身安全都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来争取了？
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？
《中国青年报》报道，2019-2020年，华中师范大学教育治理现代化课题组曾对中国1万多名学生进行随机抽样调查，最终数据显示，校园欺凌的发生率为32.4%。
这意味着什么？
意味着如果法律再继续不完善，学校再继续不作为，那么全国的父母们，得要有近三分之一的人为自己的子女担惊受怕。
这才是导致那个母亲求助的原因。
这才是那上千家长站出来的原因。
就像《学校风云》里的刘松仁饰演的温老师。
温文尔雅，本来也胆小。
希望以理服人。
但在道理讲不通的时候，看到学生受辱，也只好大打出手。
因为在那一刻，他领悟知识分子最高的修养，是一种血性的回归——
相信你的感受，回应你的本能。
因为，你是个人。
但这世界，本不该如此。
我们没有能力也没有义务负责学校的秩序维持。
这本该是法律、学校、家庭、社会全面参与的事。
推诿给任何一方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。
但现实是。
我们不得不去做一些事，试图改变这糟糕的现状。
如果“本应该”已经在这个世界行不通，那我们也只有“不得不”。
就像《少年的你》中的陈念。
后来成为了一名英语教师，她教给学生们一句话：“这是我们的乐园”。
第一次是used to be，第二次是was。而第三次，则是现在时态，is。
如何让used to be变成is？
她知道：
我们的乐园，只能在自己的手上。
